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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章 推车的官司(第1页)

送走了那个青衣少年之后,宋玉枝接着把卤下水的锅盖给掀开一半,让香味随风飘出去,又不至于很快把锅里的热气儿一股脑儿都散了。卤香味浓郁,香飘甚远,后头又陆陆续续吸引过来不少客人。不过就像宋玉枝观察到的那样,因为冬日里商船的减少,客商也减少了,码头上更多的都是苦力和附近的百姓。穷苦出身的人买东西最讲究性价比,几文钱也不是随便花的,听说这猪下水的白面夹馍居然卖的比肉包子还贵,他们要么问完就走了,要么就掏钱买包子。足足一个时辰,宋玉枝拢共只卖出去不到十个包子。当然了,那几个买了包子的客人都给出了如出一辙的好评,还说第二日会接着来照顾宋玉枝的生意!但总体生意实在少,只能说是聊胜于无。眼看着快到午饭的时辰了,客人却还是不见多。虽然宋玉枝做足了心理准备,此时难免觉着不对劲了——好像不少人都特地避开这个拐角似的,连过来也不过来。自然也就不能凭借卤味的优势,把他们吸引过来消费。正好隔壁摊档上的大娘卖完了鱼篓里的鱼,准备收摊走人了,宋玉枝就舀出一碗热汤端给大娘。“天寒,太娘喝口热汤再往家去,没得着凉了。”宋玉枝做买卖的时候逢人就笑,还笑得特别真诚。那大娘正是被冻得手脚发寒的时候,再对上她那笑脸更是没法拒绝,跟她道了声谢就端过热汤喝了一口。喝完她忍不住夸赞道:“小哥真是好手艺,这骨头汤香浓鲜美,难怪吃了买了你包子的那些人都赞不绝口!可惜老婆子卖了半日的鱼也只挣了几十文钱,不然一定照顾你的生意!”“大娘误会了,我不是让您掏钱光顾我的意思,只是发现这位置的市口好像特别差,想着跟您打听两句。”“啊,原来如此!”大娘呼出一口长气,脸上就差写上“你总算来问我了”这么几个字。“小哥不知道,你这位置虽然偏,从前却有一家经常在这卖吃食。那家摊主姓赵,是个只比我年轻一些的妇人,和我一样家住的远,每次来都是在边边角角的位置。我俩经常挨在一起,所以还算相熟……”在卖鱼大娘的叙述中,宋玉枝才知道码头上前两日发生了一桩大事。有几个客人在那位赵大娘的摊子上说东西难吃,嚷嚷着让赵大娘退钱道歉。换成一般人可能怕坏了招牌,会大事化小、小事化了。但那赵大娘是个厉害的,和那几人争了两句就动起手来,偏还以寡敌众,把几个男子都打翻在地,还把领头那个人的头给打破了。当时那人流了好多的血,还惊动了官府……阵仗委实闹大了,全码头的人都瞧见了,议论不止。丰州城附近又是水寇又是外族侵扰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太平,所以这一带的百姓远比其他地方的古人更忌讳血腥。不然张屠户、周刀头那样的人家不至于地位那么尴尬。宋玉枝听完神色凝重地低头瞧了瞧,见石砖上已经被冲洗了个干净,就仍旧有些不解,“我知道这是城里的忌讳。可厉害的、把人打坏的是前头那家,又不是我家。地上也没留什么血迹,大伙儿至于这么避之不及吗?”卖鱼大娘又咽下一口热汤,接着道:“要不说巧呢,你不只选了和赵家一样的地方,连推车、矮桌板凳那些家伙什都跟前一家相像的很。别说旁人了,就是我这常年在赵家旁边摆摊的,早上都晃了下神,以为还是她家来开摊呢……”听到这儿,宋玉枝唇边的笑僵了僵,问说:“您说的赵家摊子,不会是做臭豆腐的吧?”卖鱼大娘点头,说你咋知道的?宋玉枝:……她咋知道的?!她买的就是赵家的推车啊!木匠铺的唐木匠说过,虽然不少推车都是出自他手,但每个人身量和烹饪习惯都有所差别,很多人都习惯根据自己的身量和习惯进行改装定制。像宋玉枝买到的这个推车,因为前一任主人身形高大,所以加宽加长了一些。模样上和别家推车差别挺大。当时宋玉枝急着过来开摊,而且觉得推车宽宽大大的也挺好,只要不影响她推动就好。另外再改还得添银钱呢,便什么都没改,推回去洗刷过后就推来开摊了!哪里想到里头其中还有这样一场官司在?!她不吱声了,卖鱼大娘也没再探究,喝完这汤,再道了声谢,就收起背篓回家去了。独留宋玉枝在寒风中凌乱。半晌之后,宋玉枝回过神来,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。说起来也是运道差,买到了赵家的推车,又摆在了人家的原位。连卖鱼大娘这和赵家那样相熟的,一开始都误会了,旁人不知就里的,怕是也觉得她和赵家是一家的。只是赵大娘不出面,让她来打工罢了。看来改装推车的钱不能省,而且明儿个得早点来,换个远离是非的地方。人都是健忘的,最近几日多注意些,后头应该就好了。至于今日……现下码头上虽然走了不少摊贩,但大多都是卖鱼大娘那样没带多少东西出来卖的。便也没有腾出别的、可以停放推车的位置。宋玉枝盘算了下,卤下水卖出去十份,其实已经回本了。但包子剩的不少,还有好几十个呢,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灰心。反正现下才不过中午,还有大半日的时间。她带足了炭火的,回头吃食凉了再热就是!只等着其余人空出位置,就把摊子换个地方去。想好之后,宋玉枝一抬头,猛地瞧见浩浩荡荡一行人直奔着自己来了!隔着老远,她甚至还听到有人在喊:“在那儿呢!就是那家!”宋玉枝暗叫一声糟糕,只想到不会是那被赵大娘打了的人家过来寻仇了吧!她可没有那位赵大娘以寡敌众的勇武,真要被误认了都没处说理儿去。宋玉枝连忙站到摊子前,准备应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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